1978年3月,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組織學者編撰《中國古代科技成就》。2009年10月,科學史所再次組織學者編撰《走進殿堂的中國古代科技史》。時隔30年,在組織方式、編撰體例等方面,兩者看上去有奇妙的相似之處,甚至有幾位作者先后參加過兩書的寫作。撇開表面的巧合可以看到,后者充分反映了科學史界30年來的研究進展,不論在知識深度、實證方法、思想認識方面,還是在寫作形式上,都有很大提升。
就《走進殿堂的中國古代科技史》的目錄看,不少標題似曾相識,閱讀中卻會發現,文中運用了新的研究觀點和方法。如“中國古代都城宮殿”、“中國古代禮制建筑”等有關建筑的內容,從更深的層次探討問題。在“建筑技術”部分,傅熹年院士用他的觀點和方法,分析了以往為我們“熟悉”的經典建筑。如紫禁城幾乎無人不曉,但許多人都停留在規模大小、宮殿數目、臺基高度等表觀認識上,傅熹年引導讀者用“方格網”重新認識紫禁城的規劃。
在本書中,新的研究觀點還表現在引導讀者對熟知的史實進行思考。比如,一般人都知道中國古代金戈鐵馬,刀鋒劍利,兵器成就非凡。那么,為何中國在近代沒有發展出堅船利炮?軍事史專家王兆春參加過《中國古代科技成就》撰稿,當時對中國古代兵器的成就贊頌有加,在其后的深入研究中,除了補充新的材料,他也開始探討中國軍事技術由盛轉衰的原因,本書就反映出他這些年來的思考。例如,分析從18世紀末至19世紀中葉,中國軍事技術由盛而衰的原因。以火器的制造與使用為例,王兆春大致歸納出幾點原因:一是生產方式落后決定了軍事技術的衰萎;二是封建專制制度的控制導致軍事技術時興時衰;三是對軍事人員采取時揚時抑的政策埋沒了創新成果。他認為,傳統不變的科技理論基礎與思維方式限制了軍事技術水平的提高,是最重要甚至是最根本的原因。像這樣的探討,既褒揚成就,也坦陳問題,對讀者有新的啟示。
近幾十年,中國科技史研究領域大為拓展,研究方法有引入,有創新,帶來諸多新成果,在本書中有不同程度的反映。以造紙技術為例,長久以來,圍繞“紙”的定義之爭難分難解。而對于造紙術發明早期使用什么樣的工藝流程,何時開始使用紙藥,何時出現抄紙法等問題,不能給予明確的回答,其原因就在于缺乏充分的證據。中國科技大學張秉倫教授生前重視對現存傳統造紙工藝的調查,明確了若干不同的工序和原料來源;李曉岑等青年學者對少數民族地區的造紙工藝進行調查,發現了古代造紙工藝演化的寶貴線索。
閱讀可見,本書突破以往就中國論中國的狹隘視野,擯棄臚列中國多少“世界第一”的自大心理,特別在全書開篇設一講“人類文明進程中的中國古代科學和技術”,以這樣的理論視野觀照,早期與中華文明萌芽大致平行的有兩河流域文明、古埃及文明、印度河與恒河流域文明,晚些有愛琴文明。
《走進殿堂的中國古代科技史》沒有止于列舉導致西方發生科學革命的要素,而是在全書結語“科學史若干理論問題”中,重點介紹了“李約瑟問題”。不同于數學中的難題,“李約瑟問題”更接近于一個“主題論綱”,而不是一種具有唯一解答或多種解答的科學難題。圍繞著這一“論綱”,研究者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出發,對中國古代科學與文明的動力學展開探索和論述。
進一步的介紹使讀者知道,李約瑟工作的意義早已超出了“中國古代”和“科學技術”的范疇,他寫作《中國科學技術史》的最終目標是促進人類文明間的相互理解,特別是把中華文明作為一個樣板展示給西方讀者,以鼓吹其新人文主義和科學進步論的理念。讀者揣摩后明白:李約瑟的研究意義之一就是,在處理人類文明演進歷程時,以中國為例闡述了非西方傳統的貢獻,從文化多樣性和科學普適性的高度對長期流行的“西方中心主義”給予毀滅性的一擊。在李約瑟眼中,所有非西方的文明不再被視為“落后”的,而近代科學不過是眾多不同文明中科學知識的總匯。(戴吾三)
?。?/FONT>《走進殿堂的中國古代科技史》 路甬祥 主編 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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